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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秋后不几日时间,我是真的就要阔别烟台的这片海了。虽然前些日,老孔提前返回,絮絮叨叨地吵着要将这海边的生活记蓄下来,作为抵御忘却的纪念,然而对我而言,却只到了离开的前一日,方才生出离愁了。

我所了解的烟台的海,却是在来烟台之前,虽然对这个文化和旅游名城早有耳闻,但之前却始终未曾 来过。一个月之前,还在豫东窠臼里为烟台之行出版报纸的时候,因为时间仓促,尾板副刊稿源甚缺,就在网路上找了一篇烟台海景的补缺文章,说中国的沿海城市,东面或南面临海的居多,北面临海的却很少 ,烟台恰是北面临海,所以便有了一份独特的海上景观。

独特对我而言是不存在,因为我未见过其他的海,现在烟台海域似是成了我心中所有对海的印象了。 沙滩是细软的,潮涌是平缓的,少见礁石险滩,温暖有余而苍凉不足,或许是因为我只见过它的夏末秋初 ,正是它舒缓优雅年龄的缘故吧。

B

抵烟的第二日晚间,我躺在海滨某个废弃酒店的阁楼里,听着窗外潮汐的声音,梦中的景象突然一下 子出现在眼前了。因为是农历月中的缘故,潮涌的声音相对要大一些。老孔风骚十足地对我说这是海哭的声音,但我执意要把它理解为大海的微笑,是在迎接这远道而来的朋友吗?

听海的这间阁楼,是我这一个月的寓所,面积不大但不显局促。特别是到了后期,朋友提前返回,我一人独霸,倒还感觉有些空荡。一张年久失修的折叠床、一套铁皮野外用桌椅,加上办公必备的电脑和打印机,几乎就是屋内全部的陈设。我们曾做过一些美化或是生活化的工作,在门后拉起了晾衣绳,打印海滨的风光照片贴在墙上,门后粘了两排整齐的挂钩,如此而已。

阁楼朝北有一扇高出地面一面左右的窗子。说是窗子,却并不能直接看到窗外的风光,由于楼体设计的缘故,外面一道一米半高的檐墙恰巧挡住了我的目光,也挡住了吹进来的海风。于是我不能直接享受这海边的胜景了,除非半蜷着身体钻出窗子,在檐墙与房体狭小的缝隙里用一种比较累的姿势短暂一瞥而已 。一般会是下午,阳光明亮,我在室内工作却抵挡不住金沙滩上嬉闹声音的诱惑,多么美好的生活!钻出窗子的那一刹那,敞快扑面而来,确实忘却了烦恼与苦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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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台的海滩上,是罕见比基尼的。寥落的几个着泳装的女孩或是大妈,无法引发热闹的议论。其实也不是为比基尼,只是在包括我在内的这群土匪的印象里,海滩似乎是和比基尼联系在一起的,虽然我们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比基尼。

没有比基尼,却并不影响沙滩的热闹,上午是比较寥落的,可能是因为水凉的缘故,到了下午三四点钟以后,人慢慢地多起来了。海滨公路的停车位上满满当当,沙滩上人潮涌动,商家也因此而忙得乐此不疲。晚上就更惬意了,露天的烧烤摊,猜拳行令声不绝于耳,还有旁边简易的卡拉OK,谁激情来了都能去吼一嗓子。但这些不属于我们,处于各种各样的原因,简单地说是纪律使然。

尽管这些快乐是他们的,但我并不是什么都没有,譬如说是晚上,我可以在沙滩上坐一会,吹吹海风 ,似乎已经满足了。回头想刚来的第二天下午,阳光热烈,嬉闹的沙滩对面,我们几个组织了一群人在挂 条幅,晒得生疼,那时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平衡的,好在这不平衡瞬间就逝去了。此后几天,我编辑的 报纸副刊上发了一篇文章,露天的卡拉OK有个女孩在高唱“让我们红尘作伴,活的潇潇洒洒”,20米开外 是正在打扫卫生的我们、开会的我们、业务学习的我们,这文中的情景确是让我有所感动了,猛然想到一句歌:你不认识我,我也不寂寞,你不熟悉我,我也还是我,假如有一天风雨来,风雨中会显出我的本色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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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个朋友是不得不说的,这是个新朋友,就在17日晚上,抵烟却还未至海边的第一天晚上,经由远在德国的尤君认识的。说认识,却未尝见面,甚至未尝通过电话,只以文字的形式做过交流,这一月来,未有间断。我向来愿意与人分享,尤其是这对我而言尚算新鲜的生活,或许对别人而言海是司空见惯的东西,我却表现出喜悦。我发去在海滨拍的照片,谈论海边生活的感受,间或开个玩笑,轻松自然。许是因为尤君的缘故,我们很快熟稔起来,依我说就是“初相识的老朋友”。

茅盾在《风景谈》里说,大自然最单调最平板的一面,然而加上了人的活动,就完全改观,这难道不 是风景吗?自然是伟大的,然而人类更伟大。就像是我发给张君的照片,若是离开了海上的渔者或是沙滩上提着鞋的姑娘,那这波光粼粼的海面就少了八成的生动。若是说烟台的海之于我是快乐的风景,那么张 君也算是快乐的使者了。

此外,还有身旁同事的孔潘王于李诸君,都是性情中人,在外看似严肃的外表回到房间后全都开始换 成嬉笑怒骂的表情,这是生动的一幅画,反映人性中最温暖的东西,当我们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不得不换上沉着的神色,却并不妨碍夹杂在工作罅隙里高亢的快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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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边的最后一日过的是异常迅速的,白天未来得及反应就一下子离开了,夜色爬上来,嬉闹的人群却是愈发地多了。沉浸在心底略微的不舍,被这海风一灌,似是张大了许多。什么话也不说,甩开鞋子,探 到海水中,从西一直走到东,再从东一路走回来。天边绯红的晚霞还有一丝余晖,像是少女脸上因羞赧而生的红晕,海边上开始有些雾气了。今天是多云的天气,却有些闷热,怕是看不到海上生明月的朗朗景象了。在这种天气,若是用手挡在眼侧,完全集中精力于眼前的深邃,神秘夹杂着恐惧一下子扑面而来,身旁的声音一下子都不见了,就像是堕入了未知的虚空。

王君来短信,“来海边踏浪”。踏浪是报纸副刊的名称,每一期的刊头都是这海的照片。而我刚刚回 来,这海滩上赤脚的来回算是与烟台的海的告别了。在这告别的时日里回首,烟台的海在短短一个月的时 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,我突然觉得思绪有些梗塞,仿佛什么都说不出来了,也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是这海尤使我觉得难舍罢了。那么再见罢,当未来,我再来,还会想起这一月,以及这最后一日的离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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